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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蔺靖】《诗一行》卷九《一行诗》其一

阿不:

其一  岂曰无衣


 


鹅毛般的大雪下了七天七夜。


整个城池被没入雪中,仿佛天地之间只余巍巍白色。


两天前,龙军停止了强攻。


就连敌人也知道,十里城里已经没有粮了。


现在所要做的,只是乖乖地等到梁军弹尽粮绝。


要么困死城中,要么弃城投降,他们必须选一个。


……当然,他们哪个也不选。


“士兵们都在饿肚子,战马也没有粮草了。”列战英道,“再这么下去,他们就连打仗的力气都没有了。”


等不下去了,萧景琰想。


虽然说好了要等那个人回来,但是他已经等到了最后一刻。


如果那个人回来看不见他,也一定会原谅的吧。


“不等了,”萧景琰点头,“也是时候了。”


他站起身来,准备出帐巡视军情,列战英却突然跪倒在地下。


“殿下,战英有一事相请。”列战英道。


萧景琰看着他:“你知道我不能答应你。”


“殿下……”列战英恳求。


“战英,我知道你想要带军出去御敌,代我守着这个城池到最后一刻,好让我安全回去金陵。”萧景琰道,“可是我不能走。我已经起了誓言。”


“可是殿下,大梁可以没有一个城池,但是不能没有殿下您啊。”


“大梁还有父皇在,大梁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他操心吧。”萧景琰说,“但是今日如果守不住这个城池,大梁可能连以后都没有了。在这里,我不是一个皇子,而是一个守城的将军,城在我在,城亡我亡。”


列战英不说话,只是低着头。眼泪落了几滴下来,他赶紧用手背抹掉了。


萧景琰把他扶起来:“好好一个男子汉,怎么哭了?”


列战英坐在桌前,有点哽咽:“当年殿下提拔我当副将的时候,我对自己说,列战英啊列战英,这辈子你的职责就是保护殿下。就算是拼了这条命,也要保护殿下安全。没想到战英这么没用,今日就算拼了我这条命,也不一定能够保全殿下。”


“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。”萧景琰道,“如果拼了我这条命,能够保得你,保得梁军全体将士,这条命又有什么可惜?但是世事有时便是如此,明知是输,也不得不战。明知是死,也不得不死。我倒觉得,能够和你在战场上并驾齐驱,一起杀敌到最后一刻,也不失为一件快事。”


列战英抬头看着面前的人。


——自己的主帅,自己的王,自己这辈子最尊敬的人。


“是。”他郑重道,“战英愿陪着殿下到最后一刻。”


桌上放着地图。从十里城到金陵,山水阻隔,路远迢迢。


列战英想,他们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。


“不知道金陵下雪了没有?”他道。


“怎么了,想家了?”萧景琰问。


“嗯。”战英诚实地点点头,“我列战英孤儿一个,从来就没有什么家。是殿下给了我一个家,靖王府就是我的家。说真的,还真有点想庭生那小子呢。”


“除了庭生,还想谁?”


“还想张总管了,”列战英吸吸鼻子,“一到冬天,张总管就煲牛肉火锅,想想就发馋。”


“没了?”萧景琰问他,“就不想吴小姐?”


列战英不明所以,突然看见萧景琰盯着他的胸口。


铁甲里不小心露出一方红色的帕子,布绢上绣着琼枝玉树。


列战英脸上一红。


“这是我出征的时候,吴琼芝硬塞给我的。”列战英红着脸解释,“她说这是定情信物,还说我拿了她的定情信物,所以如果这次打了胜仗,就必须回去娶她。”


“你答应了?”


“没。”列战英摇头。


“上了战场,生死由命,战英不敢耽误她。”然后他补充道。


萧景琰笑了,他将那帕子叠成细细一束,然后帮列战英系在右臂上。


“她是个好姑娘,若我们这次真的能赢,能活着回去,你不要辜负她。”他对列战英道。


列战英点点头。


“走吧,”萧景琰说,“陪我去巡军,也许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

北征军早已齐集完毕。


苍茫大雪之中,士兵们的红色铁甲被雪覆盖,对比着更显得鲜艳触目,就像是寒意凛凛的铁枪上飘舞的红缨。


他们只有八万人,疲饿不堪。而龙军是他们的两倍,精兵重甲。


北征军的旗兵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,那么年轻,大概是第一次上战场。


看到他,萧景琰不禁想起了曾经的自己。


从少年面前走过的时候,少年突然对着萧景琰单膝跪了下去。


“殿下,我不想当旗兵,给我剑,我也想要杀敌人。”他恳求道。


萧景琰看着他。


“好,”他点了点头,“给他剑。我们这里不需要旗兵,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是可以杀敌的战士。”


他举头望向面前的士兵。


灰蒙阴沉的夜空下,他们的脸上眉毛上都粘着雪花,被连日的激战和肆虐的饥饿折磨得神情麻木。


他们远远离开家园,只身来到北境孤城,什么也没有带,只带着这条性命,萧景琰想。


而现在,明知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争,却还要把性命丢出去,放在枪尖上,放在剑刃上,来换一个不知是否会来到的胜利。


“我知道你们有父有母,有家有子,之中也许有人父母垂垂老矣,有人子女年纪尚幼,有人刚刚新婚,妻子在盼你们归家。你们这里若有人想要回去,我不怪你们。”萧景琰道,“放下剑,你们就可以回去。而留下来的人,你们会跟我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,全力守城,至死方休。”


剑柄握在手里,冻得发痛,就像是要让人活生生脱去一层皮一般。


……但是没有一个人放下手里的剑。


兵士之中突然有人低声吟唱起来:“岂曰无衣,与子同袍……”


这是一首源自古战场上的悲凉曲子。起初只是一个人在唱,然后慢慢更多声音都加了进来。那曲子缓慢而低沉,在大雪和寒意弥漫的孤城里轻轻飘荡着。


岂曰无衣?与子同袍。王于兴师,修我戈矛。与子同仇!


岂曰无衣?与子同泽。王于兴师,修我矛戟。与子偕作!


岂曰无衣?与子同裳。王于兴师,修我甲兵。与子偕行!


慢慢歌声变得激昂,压过飞掠的风雪,成为这天地之间最洪大的声音。


光明将要于这歌声之中破茧而出,湿漉漉地将黑夜撕开一个生死未知的口子。


……天快亮了。


萧景琰握紧手里的青阕剑,一跃上马,朝着那曙光升起之处望去。


“我们是大梁子孙,我们的背后是大梁万民,我们不能给我们的祖宗丢脸,也不能让这片土地蒙羞,如果有一天大梁真的沦丧,那绝不是因为我们逃了,而是因为我们死了。是因为我们已经拼死战斗到最后一刻,是因为我们已经流完了最后一滴血,死光了最后一个人。”萧景琰举剑道,“今日出战,我打阵首。若我死了,你们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。”


兵士们望向他们面前主帅火红战甲烈烈生辉的背影。


他们已经不需要战旗,因为那面不倒的旗帜就在他们心中。


十里城的城门在眼前缓缓升起。战马嘶鸣,干戈将举。


他们是背水一战之军……却要于这个苍雪战场上掀起一片烈焰滔天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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